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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菩提簡【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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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榭閣樓。

木七掌中古鼎內的煙霧漸散,影像亦隨之消失。

窺到這段前塵往事之人,現下皆明白,此邪祟事件實則妥妥一樁覆仇案。

郡守夫人,乃牽線之人,被一把紅絲吊死。

柳媒婆喪失良心,挾恩持報,是將梁彩枝推入深坑的第一人,故而剖心至死。

唐心散布謠言閑話,中傷梁彩枝,使得她無顏在宿新郡生活,所以一把剪刀減掉舌頭。

玉嵐郡主更是佛口蛇心,攻於算計,以愛作挾,親手為梁彩枝鋪就一條死路,最終猝魘。

據郡主死狀看來,夢裏的她應是被釘入活棺,活活憋死。

蜷曲的指骨,便是撓棺的姿勢。

覆仇之人,很顯然,是木七。

更顯然的是,木七既讓真相大白,不打算藏著掖著。

草二過於共情,眼圈紅紅,拽了拽溫禾的袖子,哽咽道:“梁彩枝好可憐。”

又暗瞥一身右側的竹已,“小竹子你說是不是。”

旁側念奴卻一聲長嗟,“國師挺好的呀,梁彩枝為何不對國師動情呢,她若愛上國師,穩拿甜寵戲本。”

溫禾解釋:“這個嘛,先前梁彩枝與木七之間還有一段緣,影像裏未顯示。等下我給你們補一課,這個故事才算完整。”

竹已也搖頭表示惋惜,“這個故事確實有些讓人難受。”

淺雪握拳道:“蠢貨。國師並非凡人,不受凡世條框所束,甚至皇家權勢所迫,他若想做什麽,連皇帝都礙不了他,梁彩枝大可利用國師的愛,幹掉玉嵐郡主。那種將什麽都往心底咽,什麽都不說,時刻準備犧牲掉自己的白蓮花,最討厭了。”

草二:“便是如此,梁彩枝才成木七的白月光,亦成國師心頭朱砂痣。”

雲汲聽不下去,疑惑道:“你們現下不應該將心思放到木七是如何不動聲色造出這些邪門命案的麽。”

一句話,將矛頭直指木七。

大家似乎也察覺,主角人物皆在場,委實不該當著當事人的面,作影後觀評,於是氣氛從觀影後的悲傷,轉至端肅。

木七揮袖,古鼎飛至桌案,他不鹹不淡道:“看來大家都猜到是我做的了。”

草二:“不是你,難不成是國師。若國師想覆仇,不會讓郡主陪在她身邊這麽久。”

念奴一臉不解,望一眼面色沈重的廖深行,“國師啊,我本來是支持你的,但梁彩枝之死,最主要的元兇是玉嵐郡主。雖然她是你的結發之妻,不,名義之妻,即便你不忍心殺她,也不該讓她留在你身邊多年。”

木七譏諷一笑,“那夜,郡主鬧了頭風,病了一夜,並未出房門一步。彩枝的死乃唐怡越俎代庖私自懲罰。所以國師只殺了唐怡。”

他冷笑一聲,再道:“玉嵐郡主未雨綢繆,打得一手好算計。犧牲身邊的丫鬟,保全自己。殊不知,誰給唐怡的膽識,讓她敢親手活埋了國師心上之人。”

覷一眼面色煞白的國師,“這些,不知國師想過沒有,還是根本不願想。彩枝之死,責任於誰,這個問題,怕是國師不敢深究吧。”

廖深行雙唇毫無血色,反問道:“我尋不到彩枝的魂魄,她的魂魄是否被你收去。”

“呵!國師難道不清楚,彩枝死後,不見魂魄,是因玉嵐郡主賞賜給她的那塊可灼陰魂的血焱玉佩麽。”

“這裏,不得不誇你選之妻,真乃城府極深之人,明著賞賜禦寶,替人解難,實則早動了殺心。她有多恨梁彩枝你可看得出來,肉身不留,魂魄也要打散。算計一環扣一環,可偏讓人揪出不出毛病。當然,玉嵐郡主最高明之處,是洞悉人心,借刀殺人。”

“我只問你,彩枝的魂魄可在你手裏。”廖深行厲聲道。

“關你何事。你害得她還不夠慘麽。”木七泠泠回。

“看來,果然在你手裏。”廖深行幻出一柄寶劍,劍刃直指木七心口,“將彩枝魂魄交出來。”

木七垂首看了眼鋒利劍刃,“呵,廖深行,你可真不要臉。”

廖深行不再廢話,直接同人動起手來。

木七靈力微弱,並非國師對手。眼看著淩冽劍刃要劃破木七脖頸,木七錯身避開,口念咒文,一瞬間周身金光迸發,眉心印上一記似火似蓮的紋痕。

雲汲驚嘆:“魔族契奴。你與赫連斷結了舍身契奴。”

契奴一詞,少室山弟子並不陌生,妙自言先生曾於課堂之上提及這門魔族邪術。

歷任魔陰王朝之主,可憑借自身霸道靈力,與人結舍身契奴。

結契之人,身魂歸魔主所有,終生聽命主人行事。主人可探契奴識海,知曉契奴過往,甚至感受契奴全數心緒欲念,從而輕易操控契奴。

而契奴可自主人身上借法力,關鍵時刻,靈力暴漲,可殺敵自保。

溫禾欲捶胸:這裏頭果然有魔頭的事。

當初赫連斷要她教他作畫,定是窺探了木七識海,得見梁彩枝真容,用從她那學得的才藝,畫出了已逝美人,然後做了一張人皮。

那麽,春止院的無雙姑娘,想必是個冒牌貨,極有可能是赫連斷的安排。

但溫禾不明白,這小城郡的一段愛恨情仇,同赫連斷有何幹系。

畢竟,這段往日影像中,並無赫連斷的影子。

隱隱感覺,赫連斷憋著大陰謀。

溫禾這邊正絞盡腦汁縷陰謀,突然整個樓閣地板晃動起來。

自赫連斷那借到邪魔之力的木七,已將國師打得措手不及。

閣樓物什劈毀,案櫃掀翻,房頂險些被拆掉。

廖深行已被木七打的吐了血,雲汲見勢幫忙,周身弟子亦一並上前,圍攻木七,只剩溫禾呆站在原地,小聲嘟囔:“你們怎麽說打就打起來了。”

正當溫禾考慮要不要上前幫大師兄的忙,一股怪風自湖面卷來,直接將她擄走,片刻間,落在一片如霞桃林。

溫禾暈頭晃腦間,抓住藏掖在領內的大金鏈子。

她現在不但有花鈴護身,還有魔頭留下的小黃長蟲。

真動起手來,不定誰虧。

可方穩住身,溫禾便瞧見甘了了一臉燦容地站在她身前。

“驚不驚喜,意不意外,沒想到是前輩我吧。”

溫禾松口氣,垂下方要掏出金鏈的手,“前輩這是做什麽,嚇死個人。”

甘了了親親密密扯住溫禾的袖子,“親,你看,這桃園美不美。方圓五百裏,我只覓到這一處仙桃之林,咱們結拜吧。”

言罷,一揮袖子,眼前現出八仙貢桌,兩盞果酒,香爐裏且插著裊裊而升的三炷香。

“啊?”溫禾一時未反應過來,指著自個兒的鼻子問:“你要同我結拜?”

甘了了拖拽著溫禾,走至案前,一臉認真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願同年同月同日死,你我桃園義結金蘭,自此以後生死與共,不離不棄,咱們就是親兄弟,親姐妹,世上最親之人了。”

溫禾聽得更懵了,望一眼枝頭盛放的灼灼桃花,“前輩,雖不知你為何想同我結拜,但以我的修行,你與我同年同月死,虧大了。”

“不虧。”甘了了大大方方樓上溫禾側肩,“你有赫連斷罩,冥主都不敢要你的命。咱倆結拜了,你好罩我,到時候夜驚華再追殺我時,我就亮出自己乃赫連斷心上人的幹姐姐的身份,他多少會手下留情。”

溫禾稍捋了捋,靈臺總算清明些。

上次鮮味齋一敘,吃得正歡的甘了了,丟下她跟白烏,莫名跑了,後趕至的夜驚華火速追去,這兩人之間定有大仇。

前輩是欲借赫連斷的威望名聲,給自己添個護身符。

溫禾不解:“是哪個告訴你我是赫連斷的心上人?”

“白烏啊。”

溫禾扶額,就知道是她。

“白烏的話你也信,他那麽不靠譜的人,你也信。”

“白烏是我見過最靠譜最講究的人了。”甘了了直接否定,“來吧,咱們儀式進行,快些結拜吧。”

甘了了迅速劃破指尖血,滴入案上酒盞,又迅速劃破溫禾手指,擠出兩滴血,分別滴入兩盞酒中,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拽溫禾跪地。

“真的,不騙你。赫連斷她老想著弄死我。”

“你跟我結拜,只會倒黴,不會得好處。”

“真的,前輩,你信我。”

溫禾一面連聲解釋著,一面被甘了了強行按著後脖頸,配合他的動作,對著案臺三叩首。

滴了血的酒盞被塞至溫禾手中,甘了了已執高手中酒盞,“結拜不用這麽多話的,主要是儀式感和形式感,幹了這盞血酒,禮成。”

溫禾喝不下去,由衷道:“這盞酒下去,你血虧,晚輩誠不欺你。”

“不腎虧就成。”甘了了說著,一仰首幹了血酒,然後死死盯著對方手中酒盞。

溫禾被盯得渾身不自在,一咬牙,仰首幹了。

結拜就結拜,反正她不虧。

甘了了笑靨如花,拉人起來,親自拍掉對方膝上浮土,一抻長臂,勾住人脖子,“日後,莫喊我前輩了,生分,直接叫姐姐。”

溫禾打掉對方的爪子,“你是男子,註意些。”

“我們都結拜了,你還怕我對你生出什麽非分之想?”

甘了了捏捏對方小肉臉,“雖然你這般可愛,但我還是有分寸的。”

溫禾露出一口森森小白牙,恨不得當場咬掉人的手指頭,“我說,你到底同夜驚華結下什麽樣的仇。”

“哎呦……”甘了了仰天長嘯,“晦氣晦氣,陳年舊事,不提也罷。”

又一個陳年舊事,溫禾方要再問,倏聽桃林上空傳來一道熟稔嗓音。

“說說嘛,我也很想知道。”話音與光影同時落地,正是搖著白面扇的白烏。

“你怎麽在這。”新結拜的一雙姐妹,異口同聲問。

白烏搖搖扇子,“君上派我暗中保護小仙仙。我一直偷偷潛於國師府附近,我若不在,那些天兵天將早進國師府拆房拿人了。”

甘了了大徹大悟道:“怪不得感覺宿新郡內藏著濃郁仙澤氣,尤其國師府周圍,簡直仙氣沖天了,那些潛伏的天界兵將,竟是為了緝拿溫禾,不,我妹妹。”

“可不,天後下諭,拿小仙仙去天宮問罪。”

甘了了一點既透,“可是因她著了,辱了仙界名聲,且勾搭上了仙界死對頭,妖魔頭子赫連斷?”

白烏點點頭,“可不,我見是你挾走了小仙仙,便按兵不動,跟蹤至此,未想到,你強迫人行結拜之禮。”

甘了了抖著長腿,重新樓上溫禾肩膀,“哪裏強迫,人家是自願的。是不是,親妹妹。”

溫禾甩開對方,直往桃林出口走去,“你們兩個玩吧,國師府正打得熱鬧,我莫名消失,大師兄他們會擔心的。”

況且,她關心戰況如何。大師兄一派聯合國師,能否拿下木七。

木七還未交代,是如何再大家眼皮底下,制造邪祟疑案,隨心所欲取人性命。

甘了了追上前,隨手幻出一籃仙桃,“好妹妹給你吃,你往後要多多向赫連斷吹吹枕邊風,說我好話啊。”

溫禾瞪他一眼。

後頭的白烏,闔上白扇,不疾不徐隨上去,“小沒良心的,暗中保護你,也不說聲感謝。”

溫禾奪過蟠桃,氣嗆嗆往前走,甘了了倏喊一聲,“誰。”

只見一株桃樹下,地皮一拱。

甘了了甩袖,一道黃光掃去,地底傳出哎呦一聲痛呼,緊跟著鉆出個人。

溫禾定睛一看,拔腿跑去,“姜大拿,你還活著。”

姜大拿虛弱至極,面無血色,瞧見溫禾,當即老淚縱橫,顫抖地握上對方袖子,“哂公子啊,別怪老朽出賣你,我被魔陰王朝黑白雙煞之一的白面護法捉住,嚴刑拷打,委實受不住酷刑,這才將你真實身份招出來,我是逼不得已啊,那魔族白護法狠辣無情,慘無人道,我險些折在他手中,咦,不對啊,你怎麽還活著。”

溫禾還未開口解釋,白烏先一步自桃林款款而出,扇柄往虎口上隨意敲著,“老黃姜,我這不是給你留了半條命麽。早知道,另一半身子也給你砍個稀巴爛,看你如何再修個人身出來。”

姜大拿見到白烏的一瞬,全身戰栗,忙躲到溫禾身後,“是他,是他,就是他。”

溫禾見對方嚇得不輕,沖白烏道:“你別再嚇他了,他是我朋友。”

白烏不屑一顧,覆搖開扇子。

溫禾回身安慰姜大拿,“沒事了,為何我沒死,這個說明我命大。還有,白烏他其實……人還是不錯的,以前純屬誤會,不殺不相識,以後,咱們都是朋友了。”

姜大拿老淚縱橫,哆哆嗦嗦點頭,“呵,朋友,朋友,呵。”

“你怎會在這?”溫禾這才問。

姜大拿靈身不濟,站著說不了多一會話便開始喘,於是往桃樹下盤腿一坐,娓娓道來。

原是姜大拿被白烏拿住,用了酷刑,逼他說出著赫連氏秘史的哂公子的真實身份,姜大拿被砍掉半拉身子後,另半個身子遁地逃走,在檀忘山一角,紮根修身,好在他的姜身長得快,重新修出人身。

但新長成的肉身,孱弱至極,一步三喘,隨便一個山精小怪都能將他吞了。

檀忘山巔,有個空中湖,湖底矗著塊赑屃靈碑,使得整潭湖水氤著靈氣,若進去泡一泡,有利於療愈傷口,鞏固靈根。

姜大拿冒著被山妖野怪甚至魔陰兵卒發現的風險,悄摸趕往空中湖,發現飄蕩在湖水中的藤葉,撈起來一看,上頭有字。

救,七,底。

唯有三字,拿血勾勒出的,可見時間緊迫情況危急,求救之人來不及多透露些信息。

求救字跡有些熟稔,姜大拿又從葉片之上尋到淡淡木棉之氣,瞬間聯想到,求救之人,可能是沽玉樓的杜棉棉。

往日,他跟溫禾商議稿費分成之時,一般定在沽玉樓魁首房內。

幾人坐一起吃過幾頓火鍋,烤過幾次野味,推過幾次牌九。

姜大拿猜測:底,乃水底。

杜棉棉應被困於水底。他特意梟去湖底一探,未發現異常。若非空中湖底,就一定是別的底,有傳聞說七爺廟後院的泉池,暗通檀忘山的空中湖,再加上葉子上的七字,姜大拿聯想到,杜綿綿有可能被困在七爺廟後院的泉底。

而求助葉,是從不探泉的暗流沖刷而來。

於是,他又冒著危險去了七爺廟後院的不探泉,稍用法術探了探泉水,下頭果然設有禁制。

雖然他自身難保,卻是一塊情義之姜,想到桃林中的舊友,欲請桃地仙前去救人。

不幸的是,桃地仙外出未歸,他幹脆紮根桃園,等桃地仙歸來,不成想,在此遇到溫禾。

不探泉底,幻陣被破。

溫禾一行,自厲鬼丹二手中,救出奄奄一息的杜棉棉。

溫禾這才打杜棉棉口中得知,木七究竟是如何造邪祟疑案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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